*我種的茶花品種:黑魔法,它特殊之處在於盃狀的花形和蠟質花瓣,還有那紅得發黑的顏色充滿魔法般的迷幻。


  這是朋友寫的文章,請我幫他看一下。


  第一段,正巧也是我阿嬤的狀態,原來人間在個別不同人身上,不斷重複發生類似的事件!然他們(我們)能不能相互連繫累積經驗,給予溫暖和尋求解決之道?


然後朋友問,你會覺得結尾太快嗎?


嗯……似乎有點,如果你會這麼認為的話,但也無妨,這是剪接師和導演的決定。端看兼具兩種身分的你想要呈現什麼風貌給讀者?而每位讀者,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讀你的意念。


  寫與讀,無不是創作。


  「我知道阿嬤想跟家人開心圍爐,她想活下去,但我卻無能為力。」這段 如果再著墨…無能為力的部分呢?我阿嬤日前也生病了,照顧她近三個月過程中,深覺人類對生命的消逝竟如此無能為力。
   在照顧過程中共同去經歷她的固執、她的堅持,未來的結局已經可以預見,在另一端的原因,卻其來有自……
 要如何去理解一個病人呢
 如何陪伴
 她需要什麼
 她在想什麼
 她認為重要的東西是什麼
 重要的事物 為何是這樣的順序排列
 她會有什麼恐懼
 她如何看待這個變動不居的世界


 我此時此刻該做、要做什麼呢


忽地意識到,其實我與病者竟面臨同樣的問題。


這些是我想要知道的
不假思索,在msn打了一連串問句!


真希望自己也能毫無遺漏地寫出重要內容。


  寫作有其反省的功能,教人們望見來時路,複習腳步並注意細節,重新看到待解的問題,也許能歸納或推演,靈光一閃地走出一條日光大道。


  面對困惑,有一句老話在幽暗思索中給了我們提示:


  心誠則靈。


 


 



《假牙與沙士》
「啊--,再一口!」
阿嬤去年秋天跌斷腿骨臥床後,各項功能迅速退化,兩個月便失去進食功能,除了喝水,再也無法吞嚥固體食物,每日勉強吞下一碗豆花、一罐營養液或一小杯加鹽沙士,多數時間處於昏睡狀態。
從小阿嬤會灌輸我一些生活妙方,她拒喝任何飲料,卻偏愛沙士,而且只喝「黑松」沙士。兒時只要天熱或喉痛,常見阿嬤開一瓶冰涼沙士,在瞬時冒出氣泡細沫中,加一匙鹽巴。我貪圖涼水入喉那股嗆腦的快感,好幾次被勁涼的沙士嗆到,噴出滿嘴黏膩的碳水,咳了幾聲。她不忘輕拍我的背,直呼:「憨孫,慢慢喝!」。
帶我長大的阿嬤,自有照護孩子的方式,當我感冒被阿嬤按著刮痧是家常便飯,她常用硬幣塗上綠油精,在我脖子與背上劃出片狀瘀斑。當我聲嘶力竭哭喊後,再開一瓶沙士加鹽,讓我喝下,像喝一瓶感冒藥水。


 長大後,我發現許多歷久不衰的生活或護理妙方,都是阿嬤教我的。
在我離家求學、服役、就業十多年間,阿嬤逐漸衰老。偶爾我回家,和她並無太多話題,多半是聽她碎碎唸。幫她切木瓜、燙地瓜葉,載她去農會領款,是我這個被阿嬤帶大的「阿嬤孫」,能聊表的孝心。
阿嬤年過八旬,滿嘴牙幾乎掉光,在咀嚼功能退化後,倚賴著一口假牙,守護著進食的第一道關卡,阿嬤撐了多年才忍痛訂做要價十多萬元的活動假牙,她常提到假牙是她這輩子買過最貴的東西。有次我在洗手台上看見這口ㄇ字型,浸在玻璃罐消毒的假牙,金屬鉤浮在水中,竟感噁心。


 真正第一次詳端假牙,是在今年除夕夜,阿嬤生命倒數前四天。
年夜飯前,眾人忙著準備餐食,阿嬤坐在輪椅上打盹,要我幫她裝上假牙。我把牙盒打開,取出牙套,要她「啊-」,但她卻連張嘴的氣力都沒,妹妹用力撥開她的雙唇,卻無法將牙套塞入口中,即使躺下,假牙能放入口中,卻無法順利套上齒槽,最後卡在口中,阿嬤咿咿呀呀的,差點喘不過氣。我推著輪椅來到關門的牙醫診所,終告放棄,阿嬤沮喪哭著說,哇ㄟ死啦。
我知道阿嬤想跟家人開心圍爐,她想活下去,但我卻無能為力。
阿嬤坐在輪椅上看著子孫吃年夜飯,任憑我們餵食長年菜、蘿蔔糕,她始終緊閉雙唇,突然發出氣若游絲的細語說:「我要喝沙士,要大罐的!」我到超商買回後,問要加鹽否,她顫抖吃力地啜一小口,回房休息,隔日即病危,在加護病房搶救三天,仍回天乏術。
那罐只喝一口的沙士成了供品,假牙則隨她放入棺木。
阿嬤過世半年後,某日午餐同事買了二瓶沙士,遞給我一瓶,我喝了一口,冰涼
 ,冰涼嗆口。
霎時,我鼻頭酸酸的,雙眼模糊一片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ntoni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